求书阁 - 武侠小说 - 替天伐仙在线阅读 - 第一章 幽谷逢惊变,夜雨润无声(上)

第一章 幽谷逢惊变,夜雨润无声(上)

        大青山往北五十里,有处景色极美的山谷,鸟语花香,四季如春。想要来此享受,还需走过一段非常崎岖的山路。路上多有毒虫猛兽,所以少有人迹,因此倒是便宜了一些能够飞檐走壁的奇人异士,独享这里的灵山秀景。一缕青烟袅袅而上,似乎预示着谷中住着人家。

        呜!呜呜!呜!

        三间茅屋前的院子里,黄口男童挥舞短剑,忽快忽慢,发出木剑破空的呜呜声。他自觉舞得有模有样,但要是让明眼人看到,必定会笑他徒有其表,只是些花架子罢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院子里方圆几米的蚕架前,忙碌着一位端丽无双的美妇人,此时正在打理蚕架上吐丝作茧的虫儿,偶尔会往院子里看上一眼,含笑地瞧着舞剑男童,神情中满是浓浓的痛爱。午后的阳光刺眼却不灼人,映着妇人那一身青衫白裙,使得他看上去更像碧落凡间的仙女一样。

        男童玩耍够了,随手把木剑弃在地上,三两步就蹦跶到妇人怀中,嘴角挂着坏笑,撒娇道:“娘亲!您说孩儿这套《霹雳无敌剑法》耍的好不好看?”一面说,一面卷起妇人的白裙擦汗,只是那白裙滴水不沾,汗水怎么也浸湿不了,男童的诡计又一次无疾而终。

        妇人听了男童的话,先是一愣,随即明白过来,她不禁抬手捂着薄唇轻笑道:“世间哪有什么《霹雳无敌剑法》?难道又是莫愁大仙自创的盖世绝学?”

        被唤作莫愁的男童听她母亲一语道破玄机,一双剑眉挤到了一起,显示不乐。这双眉毛像极了他父亲,妇人常说儿子杀机太重,所以平日里头,常教他背诵四书五经上的道理,希望消弭些戾气。只是莫愁对这些学问并不感兴趣,一心求他爹娘教授武艺,妇人为此没少废心思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手臂抱在胸前,脖子一扭看向别处,声色俱厉的负气道:“娘亲,您与爹爹都不传授孩儿剑法,孩儿只能自创一套玩耍!您若不喜欢,大可教孩儿便是,何苦嘲笑孩儿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妇人勾起葱白手指,刮了刮儿子鼻梁,惹得他哇哇叫痛,然后才微笑着朝他说道:“我儿天资聪颖,上根上器,我与你爹本事也只是平常,天下能人颇多,你若所学不精,他日势必惹来杀身之祸。所以若是要学,自然要学这寰宇间最厉害的那一门绝学才成。愁消消气,再过些日子,等你爹爹参悟了那个秘密,咱们一家三口便远离凡尘,寻个避世洞天福地修行,他日等你学成了本事,六合八荒,哪都去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还当母亲又敷衍,心里更不乐意,撅嘴埋怨道:“哼!母亲又在敷衍,不理你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母子二人正在说话,这时院子里其中一间草庐的房门突然洞开,里面走出来个威武不凡的汉子,汉子身后背着比人还高的剑匣,流光溢彩,日光之下,也看得分外清楚。再看他两眼神光炯然,威风气魄,较之当世武神逞多让。

        莫仇见了汉子,忙上前喊了一声‘爹爹’。

        汉子朝他点头应了一声,然后出了茅屋,径直走到妇人身旁,随手从怀里拿出个包裹,一脸慎重的把它交予妻子。分辨道:“柳儿,谷外有人触动禁制,来者不善,十之捌玖还有一场恶斗。你先去安将儿子安顿好,免得误伤他,路上不要飞遁,以防剑光被人发现,暴露行迹。这东西你也一并放到愁儿身上,不容有失。即便咱们夫妻不能善终,愁儿福缘不浅,有此物傍身,并能逢凶化吉!”

        妇人打开包裹一角定眼一瞧,神色立变。她虽有满腹疑问,但心知如今不是说话时机,也未多问,匆匆与汉子话别,要他万事小心,然后拉着莫愁,朝着忘忧谷深处远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大约一顿饭的光景之后,母子二人来到忘忧谷深处的密林,莫愁瞧见林中有口枯井,年久失修,想来已经废弃。这时妇人弯下腰,把包裹掖到莫愁贴身衣服里头,见一切妥当之后,迎着儿子的面,叮嘱道:“家里来了恶人,爹和娘去将他们打发走,一会儿就来接你回家。你先躲在井里,不要出声,你若听话,明日起爹娘便将一身本事都教给你,可好?”男童闻言后,不禁喜上眉梢,连声应是。

        妇人见儿子心无旁骛,又想到自己若有不测,他一个人孤苦无依,那该如何是好?想到动情处,眼眶不禁有些湿润。好在妇人功参造化,只是一眨眼的功夫,眼泪就被逼回,又道:“愁儿乖,包裹里的东西,你定要妥善保管,除了爹娘,不要给任何人看,愁儿可记住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莫愁到底年幼不解事,他心里料定母亲去去就回,便道:“母亲放心就是,快些早些赶走坏人,好来接我回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妇人生涩的应了一声,随后将他抱上水桶,下到井底。莫愁人虽小,胆子却不小,井里一片漆黑,目不能视物,只有头顶井口放亮,他却一点也未害怕,一个劲儿催促母亲早去早回。却不知这一眼往后,他与母亲可就再无相见之日。

        妇人依偎在井边,心生凶兆,自知此去凶多吉少,又依依不舍的瞧了儿子几眼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轰隆隆!”

        这时忽闻远处传来连声巨响,,恍若天塌地陷一般。妇人脸色一僵,心知丈夫已与对头交手,不得不紧咬贝齿,当即抬手掐诀、移位步罡,嘴中念念有词。没多久,自眼、鼻、耳中各有一道真炁吞吐,化分五色迷烟。这五道真炁分属五行,搅在一起纠缠不清,五色迷离,变化无端,化作烟雾盘踞井口处,许久不散。

        烟雾在妇人施法之下,色泽变淡,到后来已是肉眼难见。这时再看,枯井目不能见,没了痕迹。眼看‘六卯潜行法’奏效,妇人自认并无不妥之后,这才转身离去。

        三五时辰过后,莫愁一个人独居井下,仰望着井口,许久不见有人来接他。孤身蹲在角落里,心里好不是滋味,这时他已等得心浮气躁,开始在原地打转,心里暗忖:“歹人真是可恶,浪费了我好些时候。他日我学好本事,定要去打他们屁股,看他们谁还敢再做坏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想着想着,不知不觉腹中有些饥饿,便从袖子里拿出了两粒豌豆大小丹丸吞入腹中。此丹名外‘辟谷’,丹方早就失传,乃是他父母废了好大力气,特地从前朝仙人的古墓中盗出,为他固本之用。

        忘忧谷中四季如春,枯井有魔法护着,到了晚上,莫愁在井里也不觉得寒冷。毕竟孩子没什么耐性,见他双亲久等不来,起初还有些害怕,可到后来,精力耗光,困意袭来,便靠在墙根底下睡了过去。

        次日醒来,抬头时,见到井口有一圈火光,心中有了种不祥的预感,害怕之下,本要大声呼救,可话到嘴边,又心想:“母亲常说,大凡道法仙诀,都是意志坚韧之人才能练成。莫非爹娘这是在故意试我胆量?说不定,此时他二人正藏在外面,等着看我出糗。不行不行,爹娘若是嫌我胆子小,不传我本事,那该如何是好?”他越想越觉得有理,于是就又坐下来,开始闭目养神。

        如此日子又过了三天,莫愁独自呆在枯井里头,简直度日如年。外面的火光忽大忽小,如今已经没了声息。几日来,他爹娘半点音讯也无,自己一人实在呆不下去,开始动起了爬出井外的念头。奈何枯井四壁用得都是青砖,滑不留手,根本没有借力的地方,试了几次,都没成功,只好去向别的法子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口枯井不高,但对于五岁多点的莫愁来说,好比登天。他绞尽脑汁,用了半日苦思冥想,还是一无所得。到了这天夜里,无意瞧见怀里包裹露出一角,月光之下,隐隐发着青光。不由好奇,心里想着:“这包裹是娘给的,她只说不许给别人看,可我不是别人,看看应该无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打定主意后,便把包裹解开来看,井里顿时青光大放,他吃了一惊,措手不及之下,险些丢了包裹。凝神打量半天,见里面并无动静,青光虽还在映月争辉,但已不那么刺眼,于是大着胆子靠近一瞧,原来是把锈迹斑斑的铜短剑,造型古朴沧桑,只有三寸长短。他又拿剑在手,心里不知怎的,无故伤心起来,似乎这剑以前见过,但就是想不起具体哪里见过。

        青色的铜刃上还有刻字,似篆非篆共计一百字,莫愁并不认得。其实就算认得也没用,短剑一早落入他父亲莫逸手中,若是细究,已有一个甲子还多。莫逸学富五车,才识冠绝古今,仍不能解开其中的天机奥妙,何况是他这么个顽童?

        莫愁左手提着短剑,有心试试重量,入手不轻不重,十分趁手,当下十分喜欢,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初衷。他拿着短剑随手一挥,便有道一丈多长的青芒闪现。光影隐没,墙上青砖应声崩裂,落下好大一片碎渣,下雨般掉在井底。他见状一惊,这才反应过来,原来手里短剑是件宝贝,不禁狂喜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玩心大起,又去挥舞短剑,果真有青色剑芒随剑迸发,挥的越猛,飞出青芒也就越是耀眼。随着莫愁胡乱挥剑,壁上的青砖瓦砾下落如雨,剑痕纵横交错。莫愁怕被瓦砾活埋,这才停了下来。又看那剑痕黑黝黝的,似乎很深,细心比量一番,竟够足够他把脚踩在里面,心里一琢磨,当即喜不自胜,直跳脚道:“如此利器,为何不用?我就用它刮一条天梯,然后爬出去便是了。”